緣,時常被人們所提起,但,何謂緣呢?我一直感到有點說不清、道不明,總感到它忽隱忽顯又若即若離,似乎始終伴隨在身邊,可又看不見、摸不著。可是,不知不覺間它又起著你意想不到關鍵的作用,也許就在那一下子,它決定了你的一切。不可捉摸的緣啊!人們因你的出現而喜出望外、歡天喜地;也因你的干預而痛斷肝腸、生不如死;前不久,還為你心花怒放、神魂顛倒;瞬時間,又為你黯然銷魂、哀毀骨立。正是的,緣,你讓人傷透了腦筋。可,這一切難道都是你的錯嗎?肯定不是,絕對不是,肯定絕對不是緣的錯啊!


緣,佛教最基本的觀念;緣,顯示著生命、存在的最基本形態。「諸法因緣生,緣盡法還滅」。 緣,就是原因或條件,宇宙萬法,包括物質的外境與精神的心識,都是由條件或原因的集合而生起。緣集則成,緣去則滅。緣,就是人與人、人與事物之間發生某種聯繫的一座橋樑,一條紐帶,一隻渡船;緣,也許還只僅僅是形成此種聯繫的一種潛在的可能性,蟄伏在那裡等待時機的成熟;緣,或許只是一個幾分之一乃至幾十萬分之一的可能,恰好被某些有幸或不幸的人們偶然碰到;緣,完全就是一種對人人來說都很平等,但卻是電光石火般稍縱即逝的機會,一不留心,被那一二有心人幸運地抓到了;可有些緣,說不定還只是一種間接的條件、輔助的原因,往往不能引起我們的注意和重視。


緣,本身有沒有善惡之分、美醜之別?我說不清楚。師傅們講經中常有善緣、惡緣之說。按常理說,善緣就是好的因緣,當然能聽聞佛菩薩的說法,肯定就是最高最大的善緣。師傅要我們「以結緣的心成就事業」,結什麼緣呢?肯定是結善緣,和誰結緣呢,我想必定是和佛菩薩結緣,和善知識結緣,即,按佛菩薩的教導,以嚴以律己的姿態和眾生結緣。我想在日常生活中,以無住相佈施的善良心態,真心實意地幫助他人肯定是結善緣,但如果是有住相佈施呢?


把惡劣、有害的條件、引誘人做壞事的外界事物稱為惡緣,也無疑是十分正確的。但我想,問題的關鍵還在於人以什麼樣的心態去對待這些條件。譬如,槍,作為殺人武器,從通常意義上講它肯定是惡緣,戒殺的人就應該遠離。不過,也不是絕對的,還必須看這支槍拿在誰的手裡,在做什麼?「三八大蓋」拿在日本鬼子的手裡屠殺中國人民,十足的惡緣無疑;可是,握在當年「上馬殺賊、下馬唸經」的師傅們的手裡,誰又能不承認它是救苦救難的善緣呢?


攀緣,就是人們的心不停地隨外境的轉移而轉移,也就是人們由此及彼、由表及裡對外在事物進行認識、再認識的心理活動。攀緣的關鍵在「攀」上,而不是在緣上。緣是客觀存在,你攀不攀它都在那裡在。誠然,心不獨起。沒有所攀的緣,心就起不來,心,必須有所攀之境緣才能起,這是人人都明白的道理。但如果面對緣境,心不去攀,煩惱也就不會生了,心也不會由外境而浮想聯翩。就好像行動不便的老人,必須攀杖而起一樣,老人有了杖不去攀還是起不來,攀是關鍵。


攀緣,人世間的一種苦。正如《俱捨論》所說「世第一無間,即緣欲界苦」。攀緣導致了我們心頭的萬種煩惱起,我們的心倏忽於此,瞬間又倏忽於彼,奔馳於外界事物之間,如樹林中猿猴不停地跳躍攀援於樹林,一刻也不得安寧,哪能不苦呢?我就是在這樣在不斷攀緣中痛苦的呻吟,一直活得很累。看見電視劇裡豪華的房子,寬暢、明亮、氣派,一種打倒了五味調料瓶,說不出的滋味就湧上心頭;站在人行橫道線上,看見打著喇叭一溜煙呼嘯而過的豪華轎車,氣就不打一處來;甚至,參加親朋好友家的聚會,面對親友家全人全、兒女成雙成對,聯想到自己的悲慘境遇,悲從中來,差點控制不住破壞了人家的喜慶氣氛,嚇的以後不敢參加此等活動。


近來,反省攀緣之苦,發現苦的根源並不在緣,而在於自己的慾望。欲是攀的動力,欲是緣的加工廠。因為有欲、有我、有萬法實在的執著,只要遇到與自己的慾望相對應的外界對象,那種乾柴遇到烈火般的執著,就根本控制不住,比最快的化學反應不知還要快上多少倍。我們常說的攀比,就是攀緣的一種表現形式,人們在以我為中心的好勝心、虛榮心的促使下,總喜歡與別人比,尤其在涉及名利地位等問題上,總感到自己的付出和獲得不成比例,心理上的不平衡如熊熊的烈火,燃燒著自己的理智,一些不該發生的事也就發生了,一不小心可能已經釀成了悔之不及的大禍。


人在對名利地位的攀緣中,由於主客觀條件的限止,必然經常是事與願違,不可能處處心滿意足。此後,那種求不得的妒火中燒,那種無可奈何之失落、絕望,不斷地折磨著心靈。尤其常常還是一些難言之苦,在暗中自個兒恨得咬牙切齒,可又不敢外露,箇中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了。但不可能就此為止,有句台詞說的好:「不在沉默中滅亡就在沉默中暴發」,攀緣,總要表現出來。重者,為了私慾的滿足鋌而走險,或明火執仗,或誨盜誨淫,結果天網恢恢,疏而不漏,最終觸犯刑律,自取滅亡;輕者,什麼都放不下,牢騷滿腹,或借題發揮,或指桑罵槐,與他人關係搞得很僵,成為眾矢之的,我就多次自食其果。


隨緣罷!這是後來人們對悶悶不樂、在攀緣中敗下陣來的我常說的一句話,一時感到很親切,很能入耳,很受用。但過後靜下心來想想,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並沒有真正讀懂隨緣。認為自己已經隨緣了,其實追求沒有遺憾的人生只能永遠地遺憾,我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種不知所以然的隨大流,是一種不情願的得過且過,是一種無可奈何之後的被動。真正的隨緣講的是真如一方面隨順眾緣,而生起現象世界;另一方面又能保持其自身的清淨性,不加改變。對於攀境不止、塵緣未了,離無心而照、照而無心的本覺尚有十萬八千里的我,說已經達到了隨緣那完全是自欺欺人之談。


隨緣不是沒有原則,原則就是有無分別心。沒有分別心,沒有執著,以平常的心態淡定地看待一切人和事就是隨緣。今後若能自覺的、主動的、心甘情願的接受制約自己的各種條件和因素,逢茶喝茶、遇飯吃飯、困了睡覺、寒冷穿衣,不處處去和外緣作對,不徒勞的要求外部條件來適應自己,而主動地轉變自己的思想與言行,讓主觀自覺地去適應客觀存在的外緣,與各種因緣和諧相處,可能就離隨緣近了一些。譬如,我們最不願意的逆來順受,也許就是一種隨緣。可,由於我執放不下,對此,總感到有點被動和消極,總有點不甘心情願,總還有點逆反心理。


最近,眼前一亮的是宗舜先生在《喫茶去的前世今生》一文中提到的「省緣」。先生在不厭其煩地介紹茶藝的繁雜規程之後,筆峰一轉又談到了「禪宗要專務省緣辦道」。這是我以前聞所未聞的新鮮話題,大家不要認為可笑,由於孤陋寡聞,以前只聽說過攀緣和隨緣,不知「省緣」是何意。緣還能省?正是聞所未聞。平日裡我們恨不得將對自己有利的緣用干用淨,一星半點也不留,誰又何曾考慮過還要省一點,且又如何為省呢?讀了先生關於:「省緣就是少一些交際、應酬、向外攀緣的事情,不管是該做不該做,能省則省」的闡述,的確耳目一新,猶如醍醐灌頂。仔細想想很有深意,認為這就是修行中的一件大事,所以試著做如下思考。


一是,處巧若拙。說白了就是做人不要張揚,還是人們常說的話,低調一點的好。即使你是一個才華橫溢的人,外在的條件也是很不得了的人,也要切記韜光養晦,盡量少一點外露,省一點可攀的外緣。若像我等才不出眾、貌不驚人、胸無點墨、獐頭鼠目,此種極其平常的普通人,本來就無資本可炫耀,更需要夾著尾巴做人,從小事點滴做起,更多地注意內在的養拙,寓巧於拙。千萬不要人前賣弄自己,常言道:「槍打出頭鳥,雨淋露簷椽」。君不見,身邊哪些喜歡張揚、賣弄的人,往往不是十分的討人嫌嗎?常常也不是自食其果嗎?


二是,處明若暗。雖然說人人都有好勝之心,總希望能夠高出別人一頭。但孰知人勝我無害,我勝人非福。嶢嶢者易折,皎皎者易污,高處不勝寒。眾目睽睽之下,稍有不慎就可能招來橫禍。即便你的見地十分的高明,即便你做的比別人都好,也要善自韜晦,必要時裝聾作啞也不一定就有壞處。特別要堅決做到不論人非,俗話雖說:誰人背後無人說,誰人背後不說人,可,背後議論他人的確是一種非常要不得的行為,三人與我好、三人與他好,「來說是非者、便是是非人」,君如果熱衷於此道,那麼禍事可能就離你不遠了。


三是,處繁若簡。當今社會可以說繁花織錦,烈火烹油,是個熱鬧非凡的時代。著實讓人眼花繚亂、不知所措,慾望的琴弦被人為的不斷地撥弄並拔高,像加入了上品酵母一樣情不自禁地無限膨漲。這檔口面對迎面撲來的五花八門的眾緣,我們只有管好自己的當下,其中省緣就顯得尤為重要。一句話也就是惜福,弘一大師說的好:「我們即使有十分福氣,也只好享受三分,所餘的可以留到以後去享受。」更何況今天的我們哪有十分的福氣啊!在奢侈淫逸、暴殄天物已成為風氣,在紙醉金迷、聲色犬馬已成為習慣,在大批量的耕地被不斷徵用的今天,我看到了這樣一幅近乎哀求地對聯:「餘點方寸地,留給子孫耕」,不禁使人潸然淚下。物極必反,真的,我擔心不久的將來,我們將再一次地被餓死,這並不是危言聳聽。


省緣,就個人而言,我更喜歡《小窗幽記》上的這一段話:「累月獨處,一室蕭條,取雲霞為侶伴,引青松為知心;或稚子老翁,閒中來過,濁酒一壺,蹲鴟一盂,相共開笑口,所談浮生閒話,絕不及市朝。客去關門,了無報謝。如是畢餘生足矣。」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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